香格里拉出产的奢侈葡萄酒会有人买账吗

当中国的葡萄酒商们扎堆在法国的波尔多、美国的加利福尼亚或澳大利亚收购海外酒庄时，来自法国的酩悦轩尼诗（Moët Hennessy）却在中国西南的云南省建了一个高端葡萄庄园。

本月，这支名为“敖云”的2013年份中国葡萄酒正式与中国消费者见面。今年稍早，这支酩悦轩尼诗在云南香格里拉栽种、酿造、装瓶的高端葡萄酒已经在伦敦和纽约国际葡萄酒交易所亮相。

对于熟悉葡萄酒的消费者来说，敖云似乎是一个另类。一方面，遵循波尔多混酿风格（Bordeaux blend），由90%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和10%品丽珠（Cabernet Franc）酿成的敖云，售价近2000元人民币，不仅是国产葡萄酒中的奢侈品，在拥有唐·倍里侬（Dom Pérignon）、库克（Krug）以及伊甘庄园（Château d'Yquem）等名酒的酩悦轩尼的葡萄酒产品谱系中，敖云的定位也堪称高端。

另一方面，云南省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葡萄酒产区。全球葡萄酒的主要产区，大多分布在南北纬30度到50度之间，在中国则主要位于山东半岛，以及西北部的新疆、宁夏、甘肃等省份——在那里，已有张裕、中粮长城、王朝、保乐力加和酩悦轩尼诗等国内外酒商投资的葡萄园。位于北回归线附近的云南省，由于气候比较炎热，似乎更适合种植茶叶、咖啡、烟草以及热带水果等经济作物。

酩悦轩尼诗香格里拉酒庄酿酒师马克桑斯·杜鲁（Maxence Dulou）解答了这一疑惑。香格里拉酒庄位于云藏交界的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的山谷中，海拔在2200米-2600米之间，日照充足，气候比较凉爽。由于山谷四周高山林立，阻挡了冬季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因此冬天也不会过于寒冷。此外，产区中涓涓流淌的澜沧江为葡萄庄园提供了充足的灌溉水源。

从香格里拉市区到葡萄酒庄有超过五小时的车程。与中国北方葡萄产区相比，位于青藏高原边缘的香格里拉虽然交通险阻，但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东海岸的山东半岛炎热潮湿，夏季降雨过多，很难保证葡萄品质的稳定性；而西北省份冬季非常严寒，需要将葡萄藤掩埋过冬以免冻伤，不仅带来额外的人力成本，掩埋作业中工人的一些粗暴操作也会对脆弱的葡萄藤株带来损失。

“尽管地形迥异，但从气候条件看来，香格里拉与波尔多非常相似。唯一的差别是，由于云南日照时间较短，葡萄需要更长时间成熟，在波尔多一般成熟期是100天，而在这里需要160天。”曾经在波尔多和勃艮第（Burgundy）等知名产区工作多年的杜鲁表示，“在澜沧江河谷两岸，有四个村庄为我们种植赤霞珠、品丽珠和梅洛（Merlot）等品种葡萄，这让我想起波尔多的左岸和右岸。”

为了找到这片气候合宜且成本低廉的理想土地，酩悦轩尼诗着实花了不少功夫。据酩悦轩尼诗中国常务董事Frederic Noyere介绍，这一计划始于十年之前，该公司组织了一批国外专家，在中国寻访四年，才相中这片低纬度高海拔的产区，以解决寒冬对葡萄种植的影响——这一经验，在阿根廷等新世界国家被证明是成功的。

葡萄酒在中国中产阶级中的流行毋庸置疑。国际葡萄酒与烈酒研究机构（IWSR）的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饮用葡萄酒达18亿瓶，其中进口葡萄酒的增长尤其令人瞩目。2015年，中国进口葡萄酒总量达到5.54亿升，进口额20.32亿美元（约合137.47亿元人民币），同比分别增长44.2%和34.3%，主要产酒国法国、智利、澳大利亚、美国进口量均有上升。

Frederic Noyere表示：“中国消费者对葡萄酒的品位越来越好，但遗憾的是，大多数国产葡萄酒的品质很难入他们法眼。这是为什么现在中国非常依赖进口葡萄酒的原因，进口贸易和对外投资都非常活跃。”

Noyere的话尽管有些残酷，但也是一个无奈的现实。在葡萄酒烈酒教育基金会（WSET）编写的面向入门者的教科书中，对中国葡萄酒只字未提。而在2013年出版的由休·约翰逊（Hugh Johnson）与杰西斯·罗宾逊（Jancis Robinson）所著的经典参考书《世界葡萄酒地图》（The World Atlas of Wine）第七版中，对中国葡萄酒的介绍不过两页，绝大部分篇幅也着墨在北方的传统产区。

2013年，酩悦轩尼诗在宁夏自治区投资建立了夏桐酒庄，主要种植霞多丽（Chardonnay）和黑皮诺（Pinot Noir），用于生产夏桐（Chandon）起泡酒。Frederic Noyere表示，宁夏与云南两地自然条件差异很大，适合不同的葡萄品种，其产品的定位也不尽相同。

酩悦轩尼诗并非第一批在香格里拉种植葡萄的拓荒者。早在100多年前，杜鲁和Noyere的老乡，一群来自法国的传教士，便将葡萄藤株带入这片被西方人视为“消失的地平线”的东方神秘山谷中。1990年代末期，当地政府也开始鼓励农民种植葡萄，当地酒厂也在传统的青稞酒之外，尝试酿造葡萄酒。

“此前，香格里拉的葡萄农也栽种赤霞珠和玫瑰蜜（Rose Honey）等品种。”杜鲁回忆。值得一提的是，古老的玫瑰蜜葡萄在法国一般被视作非酿酒品种，在业界非常小众，这一发现让杜鲁有些意外。“我尝过当地人自己酿的葡萄酒，说实话不敢恭维。当地的葡萄酒消费很少，主要是外销到中国其他城市，当地人对葡萄酒的好坏标准并没有什么认知。”

经过谈判，酩悦轩尼诗获得了当地四个村庄葡萄园50年的租用权，种植面积合计30公顷。相比起设法将生产设备运进偏僻的山区，杜鲁和同事们面临的更大挑战，是对当地农民的教育培训。

在与农民沟通时，杜鲁需要同事帮忙将英文翻译成汉语普通话，再由当地村镇的一位负责人将普通话翻译成当地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首先，我们要说服他们，重要的不是产量，而是葡萄的品质。”他说。

当地的一些传统酿酒手艺也被运用在敖云的生产中。敖云的酒体40%在橡木桶陈酿，60%在陶罐中陈酿——后者是当地人酿造青稞酒时常用的容器。

最终，2013年份的敖云红葡萄酒的产量定格在2.4万瓶。较小的产量、艰难的交通，以及2013年法国波尔多等主要产区因气候原因普遍减产，都客观上导致了敖云的高价格。

2013年份的敖云75%在海外市场销售，25%在国内销售。酩悦轩尼诗透露，供给国内市场的6000瓶酒将通过订货宴会等特殊渠道销售，主要消费者是资深的葡萄酒爱好者。

目前来看，酒评界对敖云第一批产品赞不绝口。这支红葡萄酒酒体饱满，单宁细腻成熟，拥有独特的黑莓、橄榄、甘草和红醋栗的香气，具有良好的陈年潜力。

在伦敦和纽约先后亮相后，酩悦轩尼诗显然试图将这支干红葡萄酒视作一个国际品牌。

不过仅靠这支单品打开国际市场并非易事，一方面敖云的品牌还需要时间被更多消费者熟悉，另一方面还需要一定产量支撑。

杜鲁和Frederic Noyere都表态，未来几年仍将以探索和学习为主，暂不会优先考虑增产与拓宽产品线。

而在反腐败反奢侈政策之后，高端葡萄酒是否还是中国政商宴请中的佐餐佳酿也仍然需要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