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做有机行业，有人笑我傻。殊不知，很多时候，有‘傻劲’才能成事。有良心，始有良品。我们搞不出百年精品，不就是因为太聪明嘛”

　　他正准备搭建一个全方位平台，不仅提供有机蔬菜农产品(000061,股吧)、养殖品的供应，还计划在生态旅游、户外拓展方面一展拳脚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张舒

　　发自广东深圳

　　刘朝晖的两个角色看似相去甚远。

　　前者是身上笼罩着光环的投资人，在生意圈里指点江山。后者是出现在田间地头的“农人”，望着一手打造的生态农庄，笑容里颇有几分怡然。

　　1993年，当时还是年轻小伙的刘朝晖带着热血和憧憬来到广东深圳。20年来，他做过公务员，也做过工程公司和投资公司的老总。摸爬滚打里，小伙变成了大叔。

　　接受法治周末记者专访时，大叔有些腼腆，瘦高的个子随意地靠在沙发里，时不时咳嗽一声。“前两周感冒了，刚好一点就去了无锡跑马拉松赛，才回来。像我这个岁数，不图什么其他的，但生活品质要保证。”他说。

　　品质，是刘朝晖常挂在嘴边的词，也是他决心从工程建设“大跨步”到生态农业的初衷。“起码能吃到口放心菜！”

　　“人生的真谛在于不断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他的微信签名里这样写着。

　　一场价值观的革命

　　在刘朝晖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山、小时候的水和小时候吃进嘴里的瓜果味道，已在他20年来的生活里逐渐淡去。

　　2011年，年过不惑的他，在看到大规模关于食品安全问题的报道后，想要重寻一片净土，开拓有机农业市场。于是，他投资创建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鹿飞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紫金鹿飞)，出任这家公司的董事长。

　　念头一起，刘朝晖就坐不住了，聚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四处看地。

　　在中国，做有机农业，土壤、水源和空气都很重要。在珠三角没有找到理想的水土，他将目光投向了据深圳200多公里的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

　　河源是个传统的农业城市，土地资源丰富，人口相对很少，地理位置相对偏离珠三角，多年来以农业生产为主。

　　“当时之所以不在这(珠三角)选地，一是因为我们发现早些年为了发展工业，一些地方的土壤遭到污染，测试指标并不合格。”刘朝晖解释道，“另外一个就是成本也很高，租地不划算。”

　　在紫金，“当地村民都很淳朴，我们采用的是跟他们合作的方式，从他们手里把地租过来，租50年，同时反过来聘请他们做农场的劳动力。这样农场一下子既有了地，又有了人，还解决了当地剩余劳动力的工作问题。”刘朝晖说。

　　如今，短短两年多时间，紫金鹿飞在当地租下10000多亩地，其中，山林租地8000多亩，茶园2000亩，山輋(音“奢”。有水的耕地为田，依山开垦而无水耕种的地为“輋”)地1000亩。目前，已开发的农田约500亩，多种蔬菜瓜果的种植和鸡、鸭、土猪养殖业务已经开展。同时，紫金鹿飞成功办理了6000多亩林地的林权证，完成区域范围内30多公里的道路建设，开凿了小型蓄水水库，完成竹头坪种植区的供水、供电项目，围驻鱼塘3个，并完成了蔬菜的有机认证工作和项目的环评及立项。

　　“有机农业总体来说是在‘缝隙里’生长的，没有一个相当开放的市场，不过我觉得倒是有越来越多人认可这个(有机农业)。特别是这两年，很多人要求加入我们。我觉得未来市场还是挺大，所以我们才敢这么放手干。”刘朝晖说。

　　在他眼里，有机农业和非有机农业的竞争，更像一场价值观的革命。“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产品的品质，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认可这个价值观，认可有机农业。”

　　如何让消费者买“显老”菜

　　尽管农场的发展势头迅猛，但刘朝晖面临的困难却也不小。

　　“生态农业市场其实很难做，如果从真正的商业模式来说，这个领域就是成本高，产量低，认可度也不够。”他坦言。

　　从最初的几十亩地到现在的500亩，从最初的几个消费家庭到现在的近百个消费家庭，紫金鹿飞的壮大，靠得就是消费者们的口耳相传。

　　刘朝晖笑言，他没有在宣传手段上投入资金，一是因为农场本身并没有开发到完善的程度；二是他自身多做少说的性格，让他决定把这部分资金节省下来，投入到农场的服务本身上。“所以，我的客户都是朋友或者朋友介绍的朋友。等以后农场做得完善一点，再考虑怎么宣传吧。”

　　然而，依然有些消费者无法领会他的苦心。处理与消费者的关系成了他眼里的一个难题。

　　“因为不用农药化肥，我们的蔬菜，生长周期会比普通的菜种生长周期长个10天或15天，所以看起来‘显老’，有时候也有虫眼。经常有一些顾客抱怨说：‘诶，你这菜虽然味道不错，但太老了。’遇到这样的投诉，我们也没办法，只有费大力气地去解释。其实我们很多做有机农业的同行，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出来的产品看上去不好看，卖得又比人家贵，(消费者)不理解也是正常。”

　　为此，刘朝晖经常邀请客户去农场观摩体验，并定期举办活动，例如在农场搭帐篷宿营、爬山、吃农家菜，进行一些户外体验。有时到了种植季节，他也会建议客户自己来农场播种、插秧。虽然增加了一些成本投入，但也让消费者慢慢了解了有机农业，增强了彼此间的信任度。

　　紫金鹿飞成立至今，刘朝晖一直采取农场直接对接消费者的配送模式，以求减少中间环节的资金浪费。“我们没有经过商超、农贸市场这些环节，一是为了控制质量；二是减少了中间利润，希望成本可以降下来。”

　　然而，物流环节的花费依然占据紫金鹿飞预算的绝大部分。

　　据刘朝晖介绍，由于担心蔬菜从紫金运到广州、深圳要花费近4个小时，可能影响蔬菜的新鲜度，农场便采购了一批冷运车每周进行一至两次产品配送，耗资很大。

　　依托生态农业打造全方位平台

　　尽管前期投入的资金很大，但刘朝晖对未来依然信心满满。

　　“农场虽然还处在投资阶段，没什么利润回报，这是我一开始就预见到的结果。最少也要5年以上才有收益，这个风险还是可控的。”他说，“这一块做起来，至少不会破坏环境，不会对当地造成冲击影响，就算在那放着也不会坏掉嘛。”

　　谈及未来的愿景，刘朝晖的眼睛亮了起来。

　　相对于其他一些生态农业公司，紫金鹿飞拥有更多的“客户自主”模块。

　　在农场里，法治周末记者看到了一些“自主”地。这些地块，都由紫金鹿飞的消费者们“负责”——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耕种菜品，然后交给农场农民帮忙打理。这些自主地旁都架有监控摄像头，“地主”可以看到自家地里蔬菜的生长情况。到了收获季节，更可亲自参与采摘。

　　基于此，刘朝晖正准备搭建一个全方位平台，不仅提供有机蔬菜农产品、养殖品的供应，还计划在生态旅游、户外拓展方面一展拳脚。

　　他介绍，除去现有的有机蔬菜和有机家禽，有机茶田的建设也已初具规模。有机药材、林木种植、苗木花卉、水产养殖等项目建设也都提上了日程。

　　同时，拓展训练设施、登山道、自行车道、真实版“QQ农场”、垂钓中心、生态体验农庄、农家菜馆、生态环保小屋(木屋、吊脚楼、四合院)等度假设施也将陆续建设完成。预计明年，一个纯天然休闲旅游度假胜地便会投入使用。

　　“最初做有机行业，有人笑我傻。殊不知，很多时候，有‘傻劲’才能成事。有良心，始有良品。我们搞不出百年精品，不就是因为太聪明嘛！”望着办公室外的车水马龙，刘朝晖敲敲沙发扶手，“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法治周末实习生叶帆对此文亦有贡献）

　　“可控”反哺“无常”的意味

　　张舒 发自广东河源

　　紫金县，远离了珠三角的繁华和喧嚣，像个被遗忘的小姑娘，静静伫立在广东省东部，几许质朴，几许温柔。“八山一水一分田”，是当地客家人对这里的描述。

　　离县城20公里处，有一片山地，夕阳下，满山青煦煦的，几个坡顶被风雨冲刷得极平，像一道虚构的海平线。这是我此行采访的终点。紫金县鹿飞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的有机农场就建在这里。

　　下了车，一路向山上前行，沿途可见大片茶田。

　　“这里都是些山地，和平原没法比，这些(茶田)也只能建在坡上。”和我同行的采茶阿姐说着，背起茶篓，向高处攀爬而去。那里，她的同伴们在等她。

　　“自从这里弄好了有机茶田，就解决了我们村500多个留守妇女的工作问题。原来她们整天无所事事的，这下好，又能作活挣钱，又能打发时间。”当地村长操着一口浓重的“客家普通话”介绍着，回首间，笑出一口白牙。

　　这里的采茶女大都在40岁左右。丈夫外出打工，留下她们在家里照顾老小。茶田建成后，闲暇时间，她们就来山上采茶补贴家用。她们是有机茶叶、蔬果种植的主要劳动力。

　　不远处，家禽养殖区里，几个淘气的孩子追着满地的鸡鸭乱跑，笑声清亮。我站在田埂上用镜头拍下她们，阿婆在田埂下抽水烟，笑眯眯地看我。这里，确是一片“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桃源景象。

　　这是令刘朝晖骄傲的一面。然而，有机农业市场的局限，始终是他和“农场人”的忧患所在。

　　“现在是消费者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将来有机农业发展到什么程度，也要看消费者的需求。”村长说，“但这个因素是不确定的，光靠种菜这一块，能走到哪里真不好说。”

　　的确，有机产品的纯天然品质让人吃得放心，但它的发展离不开消费者的认知和价格接受能力。

　　机械化生产被推广到今天，已经不太可能重回传统耕作方式。有机农场虽是只潜力股，却难以大规模推广。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搭建农场全方位平台的原因，用可控的市场反哺有机农业的‘无常’，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刘朝晖说，用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这是他的梦想。

　　刘朝晖：“圈地”是为保护而不是开发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张舒

　　发自广东深圳

　　国家在政策上需调整完善

　　法治周末：你怎样看待中国有机农业的认证标准？会觉得要求高，难落实吗？

　　刘朝晖：这个认证标准虽然高，但还是可以达到的。像我们，就是经过努力之后达到的。

　　法治周末：有机农业的质量和效率是一对天然的矛盾，这一矛盾在人口众多的中国尤为突出。对此，你有何看法？

　　刘朝晖：要供应中国十几亿人的粮食蔬菜，确实需要高效率的生产方式。既然是高效率的生产，那不可避免会用一些农药化肥。比如种植水稻，在采用一些转基因、抗虫杂交品种的前提下，再使用除草剂，一亩地产量可能达到一两吨。但我们真的只有四五百公斤，并且再也增加不了。所以，按照我们这个模式生产，(粮食、蔬菜)肯定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但是，虽然粮食够吃了，如何保证吃下去的就是安全的、健康的，这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所以，我才想要尽自己一点力，做有机农业。

　　法治周末：你觉得国家在对有机农业和非有机农业的监管上，有哪些政策是需要完善的？

　　刘朝晖：我觉得在非有机农业上，国家监管应该加大力度。对于有机农业，我觉得一是要把市场放开，二是检测的费用应该降低一些。

　　我们农场每送检一次产品都要花很多检测费，这就导致了我们成本的提高。所以对有一些人来说，即使真正做有机农业，也不敢打这块牌，因为打这个牌之后成本就非常高。

　　比如说一批蔬菜抽检一下就要几千块钱，我们的猪、鸡、鸭，检疫一次也要花很多钱，这样特别不划算。

　　法治周末：你觉得检测费是有降低空间的？

　　刘朝晖：我觉得这方面应该主动把它降低，让大家多去做这个事。然后对于非有机产品要有长期抽检，同时也要加大检查频率，确实有问题的就应该抓一抓。

　　现在的农民，他们会觉得你不下化肥、不喷杀虫剂是很奇怪的事情，是神经病。这就证明，虽然国家快速发展了几十年，但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被忽视了。

　　法治周末：你觉得国家在有机农业的哪些方面可加大扶持力度？

　　刘朝晖：我觉得应该对我们这些产品做一些补贴，或开放一些优惠政策。

　　比如说提供贷款上，基于农业的一些贷款要求，应该相对宽松一点。因为(农业)投入比较长，我们希望能有一些长期的贷款，不像现在这样只能靠自有资金来做，这样会比较辛苦。

　　做生态农业首先要保护好土地

　　法治周末：您觉得紫金鹿飞目前处在一个怎样的市场竞争环境当中呢？

　　刘朝晖：我觉得这个市场还是挺大的。现在，可能社会上只有1%不到的家庭认识到食品安全问题的严重性，选择有机食品。假如这个数字能达到5%的话就不得了了，我们的市场会更广阔。近几年，我已经看到了这个趋势。

　　法治周末：如果跟非有机农业相比，最核心的竞争力是质量？

　　刘朝晖：是。产品品质方面是核心竞争力。因为缺乏监管，政府的抽检力度又不够，所以非有机农产品都有(农药)残留，这个残留指标就不好说了。

　　法治周末：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考虑过用其他的模式来拓展销售渠道吗？比如说借助互联网平台。

　　刘朝晖：有考虑过，正在做。很多同行的互联网订购做得都不错，我们会有所借鉴。

　　我们官网平台刚开发出来，现在微信也可以预定了。我觉得这也是个发展方向，但只限于同城。如果我们要供应北京的话，还是要去北京找基地，供应上海的话，则要去上海或上海周边找基地，不可能从这边运到那边。这是农业的一些特点，没办法。

　　法治周末：紫金鹿飞一路发展到今天，你有什么经验和同行分享？

　　刘朝晖：我觉得搞生态农业，首先要保护好你的土地，保护好你种植的东西，不能急功近利。做开发你一定要考虑环保，不能污染环境，不能为了经济效益和发展，把生态环境破坏掉，几百年都恢复不过来。

　　在我们的农场，没开发的山林占的比例比较多，占90%吧。我们只打算用一小部分用来做有机农业开发，不会太多。大部分还是尽量保持原生态的状态。本来我们把这些林地租下来，也不是为了做开发，只是为了把没被污染过的土地、林地保护起来，以免被别人破坏。我们租下来了，保持它的原样就好了。

　　(法治周末实习生叶帆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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