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杂思

    刘洪波专栏

    幼儿园给幼儿施药的新闻，多地有发生。西安、吉林、宜昌，接着是兰州。教育部、卫计委联合通报，要求各地排查，不知进行得怎样，不知能排查出什么。

    大致来说，任何需要排查的事情，既可以叫高度重视，同时也意味着不会排查出什么问题。我们很难指望有哪个幼儿园会被排查出给幼儿施过药。幼儿园给孩子喂药，是需要幼儿不适、家长或媒体发现的，就像哪个矿井安全质量不合格要靠矿难暴露、哪个地方治理不善要靠群体性事件发现一般，哪里能够排查出来呢？

    目前来看，确凿发生了喂药事件的幼儿园，还是零星散在的，使人多少有些欣慰，问题只是极个别的、孤立发生的。但这些幼儿园远隔千里，施药却同一，又很难说是孤立存在，难道喂药和喂哪一种药都是不约而同？喂病毒灵是不是幼教界潜规则？是不是不胫而走的经验？如果幼教界把擅自给幼儿喂食处方药搞成了常识，那么几个被捉住的幼儿园就只是倒霉鬼，而更多的幼儿园则将庆幸没有暴露。

    监管问题已被提出。监管，这个词实在是媒体的常客，每当有了一件坏事情，监管不力的指控，加强监管的呼吁，就要应之如响地出现。没错，监管是重大的问题，权力缺乏约束要腐败和胡作非为，其他的人和机构缺乏监管也会上房揭瓦。要有规则，要有执行规则的人，这就是靠制度、靠法治。

    经济学家另有看法，让事情变好，根本靠市场，靠竞争。好和坏的分别，在于竞争还是垄断；垄断使事情变坏，竞争使事情变好；如果事情还没有足够令人满意，那是因为竞争还不充分。竞争充分了，事情就变好了，价格会降低，服务会改善。

    事实上，我们确实看到规则缺乏导致监管无据、尸位素餐导致监管无力、钱权交易导致相互勾结，这些都使监管或者法治落了空。当然，我们也看到垄断仍然在败坏市场的品质，带来劣质的服务。

    然而，社会有众多行业，有无数的人、企业、机构、组织，监管要达到怎样的水平才算完备，是否每个人的后面都跟一个监管人员才会把事情搞上路？幼儿园出了事，要监管；中小学出了事，要监管；食品企业要监管，小作坊要监管，要监管的地方太多了。社会需要多大的监管队伍才能实现人盯人的看守，又怎样保证监管人员的可信可靠？

    竞争就会变好，又是一个神话。这个社会有很多行业已经完全是竞争性的了，食品企业、熟食作坊、公路客运、家具产销……都是市场竞争，是不是价格就公道了，服务就优良了呢？消费者投诉的排行表上，竞争性行业、竞争性企业是不是就销了号呢？

    幼儿园是竞争性行业。去年4月河北平山县一个村里两所幼儿园因生源竞争，一家幼儿园园长用注射器将毒鼠强注射到酸奶中，放到另一家幼儿园的上学路上，两名女童误食死亡。一个村有两所幼儿园，非垄断，出现这样的恶案，算是竞争不充分吗？这几天，云南丘北县还发生一家幼儿园数十孩子中毒、2人死亡的恶劣事件，确认为毒鼠强中毒，同村另一家幼儿园也被列为嫌疑。嫌疑不等于真相，但出了事人们就想到另一家幼儿园可能作案，又说明了什么呢，不也是说明人们认为竞争可能带来投毒的行为吗？

    今天人们仅剩的两种思维逻辑，一种叫法治，一种叫市场。有人全面一点，叫法治和市场；有人合并视之，说市场经济就是法治经济。总之，有了法治，或者有了市场，又或者有法治兼有市场，就一切齐活，社会福祉就增强了。现实情况怎么样呢，不断有恶劣事件“击穿底线”，让人们目瞪口呆。校长带小学生开房、偷车的罪犯将车内婴儿杀死、幼儿园用投毒竞争……所谓“底线”，指的是人伦的最低标准，起码的道德，降至线下就是“由人变鬼”。

    我并不认为道德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就像不以为法治或者市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一样。没有起码的道德信条，没有最低的道德背景，法治也好，市场也好，导致的恶行并不比唯道德的社会少。像幼儿园给幼儿喂药这种事情，无论是为了提高出勤率还是为了防止幼儿园暴发传染病，不只是合规不合规而已，这甚至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但做起来可以毫不介怀，家长和舆论的反应，难道只是因为这不合规定，而没有因其对最弱小的人群施加不当行为而激起的道德愤怒吗？

    道德可以杀人，这是沉重的教训。但如果一个社会把道德完全排开，或者视法治与道德为对立面、甚至主张“市场无须讲道德”，那又如何？无德比道德更能杀人。(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